夜渐深沉,便到运功同修之时。
受气机牵引,她身体深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突然涌出一股奇异而庞大的热流,急速冲入丹田。长天的气机受了牵引,亦是蠢蠢欲动,如同渴水的鱼。
他没有克制自己,任力量夺路而出。两股热流在她丹田中汇合作一处,盘旋纠缠,随后变幻成一颗发着莹莹青光的种子。那种子在她丹田中生根、发芽、抽枝、长叶,居然幻出了一棵生机勃勃的巨木虚影。它的色泽仿若最上等的青玉,然而每一丛枝叶、每一根线条。都是再巧手的工匠也无法雕琢出万一。虽然巨木不过巴掌大小,却有夺天地灵气、参造化之功的巍峨雄姿。遮天蔽日,仿佛自鸿蒙初开就已经矗立了亿万年。
幸好这景象在长天明察秋毫的神念检视中,也只存在了刹那功夫。下一秒,巨木兀然消失,枝叶根须重新化作热流,如太极相生的两尾鱼儿又自首尾相衔地盘旋了一圈,这才重新分作两股,轻轻送回各自身体之中。
过了许久,长天才重新睁开双目,神光射出,令人不敢直视。
“小乖,这力量你到底是如何得来的?”
他低低在她耳边自言自语。
收功之后,她已经睡了过去,他也不指望她能听到。
这股力量,他其实熟悉得很。这便是陪伴了他数万年,甚至保持他被困神魔狱中仍然生机不灭的强大底牌——东方星宿的本源,青木生长之力!
这是南赡部洲所有妖怪都垂涎的力量,她从何处得了来,还这般不显山不露水,甚至从未运用过?
青木之力在她这里得很懒惰。莫非只有在此时,它才会露面么?长天并不诧异于它的存在,因为当年她燃尽了神魂之后,保持她身体之中最后一丝生机不灭的,青木生长之力就是幕后功臣。他事后几番设法,它都不再显踪,没想到今天一番动作,却将它勾了出来。
他洞悉一切变化,当然能发觉自己身体当中的青木之力,到她丹田走了一圈之后再回来,气机居然壮大了那么一丝一毫。
莫要小看这一点点增量,星力与月华不同,只有沐浴在星光之中才能被动增长,并且速度极其缓慢。与她这一番纠缠得到的生长之力,至少也是平时近百个夜晚所得。
她身上的谜团,真是越来越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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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内静悄悄地,只有炉塘中的炭火噼啪作响。
她终于再度缓缓睁眼,这个温暖的小屋之中没有别人。
长天不在。
她顿时松了一口气。
宁小闲长长地伸了个懒腰,浑身的骨骼都发出轻微的咯咯响声。
坐到桌前开始妆容,这时才看到,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昏暗。似乎阳光又已倦怠。
她握着梳篦的手一顿:“莫非,又到傍晚了?!”
她过去几日在黑面教官的监督下修行,无论是身体又或精神,原本就已极其疲惫,居然就这样沉沉一觉睡过了头。
她只往铜镜中瞥了一眼,就不由得怔住。这真是她自己?
镜中的女子,双颊点晕、雪肤花容。眼作秋波、笼烟带水。面庞还是那张面庞,眉眼还是那般眉眼。却镀上了一层慑人的光彩,眼角余光星点勾染,竟有夺魂的韵味。
她才走下楼,掌柜的就冒出头,白胖的面孔笑容可鞠:“姑娘您醒了啊。您身边那位大爷出门前交代,他有事要办,请您在这里等着他吧。”
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小镇,长天在这儿能有什么事要办?她微微一怔,就听掌柜接着道:“您可是饿了?我吩咐厨房给您整点儿饭食?小店的肥肠酸辣粉,方圆五里之内都是有名儿的!您睡了两天,也该吃些开胃的东西了。”这里来来往往人多,他说得很婉转,心底却是佩服先前走出去的那位黑衣大爷,人长得俊不说,和这姑娘一关房门就是两天。
她全部注意力都被最后那几个字吸引住了。两天,两天?!居然过去了不止一天!
一时之间,她觉得掌柜看向她的眼神都写满了猥笑啊!
宁小闲哪里还好意思呆在店里,看也不看他道:“我出去走走。”举步就出去了。她走得又快又急,像是背后有狗追,掌柜的愣了一下才想道,方才你那一位不是嘱你留在客栈里么?
前天的冰雹早已无踪。这一带的气候远比西南要暖和些,所以落下来的雪花很快就融成了水,又结作了冰,滑溜得很。若不穿起特制的鞋子,普通人在户外走上两步就要栽个大跟头,好在人人都将自己包裹得严实,跟熊似的,摔在冰面上也未必痛到哪里去。
宁小闲在街上走了好一会儿,接到众人投来的惊诧目光,才发觉自己衣着相对单薄了些,虽然外罩大氅,却挡不住苗条的身段,看来与别人分外不同。修仙者的体质寒暑不侵。原本也无须穿那厚重衣物,想来长天也是这样施施然走出去的,却绝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。
大概女子天生就有依赖感。她以往只身行走了数百万里路程都未觉得如何,这次苏醒几乎天天有他在畔陪伴。已然习惯,这才放单了小半天,心头就涌上茫然寂寞之意。
她摇了摇头,将这些奇怪的情绪都赶到一边去,对着胸口上佩挂的魔眼道:“长天,你在哪里?”这回出门,巴蛇真身留在隐流坐镇,他们彼此之间想联系。就只能用老办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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