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找,这里哪一户不是豪门广院?偏你这小楼一枝独秀,想看不着都不行。”宁小闲斜睨了他一眼,“以汨罗大人出入都要有香车怒马的排场,真是很难令人相信您居然会住在这么清幽的地方。”她本以为要在这豪宅堆里找出最豪华的一栋,才是汨罗的住处。
对她言语中的淡淡讥讽,汨罗不以为意,反而笑道:“这的确不是我喜欢的格调,而是家母的住所。她老人家去繁就简,又喜安静,父亲大人就在驰明城中为她置办了这样一栋小院。”
宁小闲脚步一顿:“我,我一会儿能见到令堂?”这狐狸精领她来看母亲做甚?
汨罗眼中笑意一闪,似是很满意她的紧张,口中却轻叹一声道:“你想见也见不着的。她老人家数百年前就仙去了。”宁小闲哂哂地道了个歉,又听他接下去道,“人类的寿命本就不长,她偏还只活了四十多岁。”
她惊得红唇微分,怔忡道:“什么?”汨罗的母亲竟然是人类!换言之,他和宁羽一样是半妖,或者,曾经是半妖!这个不可一视、讨厌人类的妖孽,也曾经是半妖!
这一小段路,汨罗和她基本是并肩而行,早能闻到她身上芳馨的玫瑰花露香气。他化为小狐狸在乌驮城养伤时,成天便能闻到这样的淡雅清香,此刻忆起往事,心里顿生柔软,又看她吃惊得合不拢嘴,这表情似乎只有当她还是凡人女子时才流露过,后面几次相遇,她都是从容不迫且自信的,鲜少再露出这样小儿女般的表情。
他的眼力太好,此刻不禁注意到她红唇里的那几分湿濡,自个儿嘴里就有些发干,只好轻咳一声掩饰道:“嗯,我的母亲是人类。她曾是整个西南部最有名的美人,被我父亲选回来之后,没两年就生下了我。她……故去之后,这里就成了我到驰明城巡视时的落脚之处。后来我换血为纯妖,这个城市就是父亲送我的成人礼。”
奉天府果然财大气粗,送给他的礼物居然是整整一座城市。不过她注意到他说的是“选”,而不是“娶”,奉天府的府主大人,并没将他的娘亲以妻礼娶之。这段故事里,又包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悲怨和苦痛?
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。”她有些惴惴不安,“我不该提起这个,徒惹你伤心。”
汨罗红眸微暗,显出一丝愁绪,却摆手道:“何过之有?她都故去数百年了,我当时还小,连她的面貌都记不清,又怎还会伤心?”
若不伤心,你住在娘亲的院子里做甚,还不是为了睹物思人?她心下嘀咕,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个有心肝的人,难道以前一直都错看他了?
七仔却悄悄传音给长天道:“这只狐妖为何要和女主人说这些?”
长天冷冷道:“女人都是心软的,他揭起自己的软弱之处,反而易博同情。”他若有所思,“这一招,当真不错哪。”
汨罗看她咬着下唇颇有悔意,知道她被自己打动了,此刻该见好就收,于是笑道:“你若喜欢,在驰明城期间这小楼暂借你住上几天如何?”
她奇道:“怎么好意思我住进来,赶你出去?”
他很想说那就不要赶他出去了,一起住在这里得了。但她一定不肯,所以他只好道:“我在驰明城城北另有办公的官邸,大小城务都要在那里处理,这儿不过是个怀旧的住处罢了。”
她笑着摇了摇头:“算啦,我想多近风土人情,还是找个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住一住就好。”她有神魔狱在手,对住处浑不在意。再说她和这狐妖有熟到那份地步吗?
汨罗也不多劝,莞尔道:“由你。”
说话间,两人已经踏入了一栋精舍,立在一旁的侍女赶紧上前行了个礼,冲她伸出双手来。
“这是演的哪一出?”她不确定道。侍女不敢这样大胆,必是汨罗的授意。
“我这里的雀舌茶虽好,却不及你的灵茶。”他笑嘻嘻道,“乌驮城一别之后,再也不曾尝到,你取些来让我解解馋清清肠胃,一会儿我请你到外头用饭……这楼中没备厨师。”
她无奈地自储物戒中取出两包灵茶,递给了侍女。不一会儿功夫,满室皆香。
“这样的好茶,你将它收得不见天日,岂非是暴殄天物?”汨罗品了一口,啧啧赞叹道,“不如将它拿出来,你我合作售卖?”
这家伙也很有商业头脑嘛。她白了他一眼:“利润三七分就行,我七你三。我出茶叶,你负责售出。”
他愕了一会儿才道:“宁姑娘才肯分我三成,忒狠了。行销各地殊是不易,这是要我血本无归么?”
她耸了耸肩道:“不肯就算了。”她的心也不诚,毕竟息壤的产量有限,她还要种植其他灵草,不可能光种茶叶啊。
汨罗笑了笑,未再多提。他本意只是试探,灵茶虽好,对他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,可有可无。他感兴趣的,是这女子当日如何能赶在广成宫封山之前先逃了出去。结果宁小闲赶在他开口之前,已先怅惘道:“广成宫封山十日,你们听了不少道讲吧?”
“不错。南宫掌门先讲了一个时辰,随后是朝云宗的白擎白掌门。他老人家那一次布道才叫偷懒,大伙儿都在观讲台眼巴巴地等着。他来了之后,先是大半天不发一言,居然凌空辟出一剑就飘然而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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